作为大型出版集团,拉黑译者、拖欠稿酬?这样合适吗?
做書按:出版行业的维权常出现在被侵权之后,但今天的文章告诉我们,维权也在签合同之时。
今天文章的作者是一位非常年轻的译者,在没有太多经验的情况下与某大型出版集团签署了翻译合同。合同中既没有写清楚共支付译者多少钱,连拖延出版如何赔偿译者的部分也被划掉了,基于信任她还是签下了这份合同,并如期提交了译稿。
鉴于半年后此书仍未出版,译者试图询问出版进展,沟通几次后,竟被出版社工作人员拉黑了微信。被拉黑后,译者更加疑虑,通过网络发现近年来有很多作者、译者在“声讨”这家出版集团,甚至有译者不惜去出版社门口坐着讨薪。于是译者将自己的遭遇和她所发现的情况都在今天的文章中……
如果你觉得这是出版行业的常态,那我们想说:不,这是病态。
(做書顶着压力发布这篇文章,一是认为作为行业媒体不光要为有话语权的人发声,也要为出版业内受到不公正待遇却人微言轻的人发声;其次,我们可以预料到文章发布后会被公关或要求删稿,但做書不接受任何条件的公关和删稿要求,如果有异议,请您写文反驳,做書很愿意接收您的稿件。所以如果本文无法查看,绝非做書主动删除,而是不可描述的力量所致。)
01
我与吉林出版集团的故事
2017年6月,我与吉林出版集团下属北京吉版图书有限责任公司的员工李某接洽,约定翻译英国生物学家Robert Fortune的东亚考察笔记Yedo and Peking。
2017年7月1日,北京吉版图书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崔文辉在合同上签字,约定出版后付款,基本稿酬65元/千字(事后所交稿137188字,折算后为8917元)。起初,我对出版后再付款的流程有点担心,但是在了解到这是我国出版界的惯例后,加上对方还是大型出版集团,便不再疑虑。
后来发现合同中没有写明若一直没法出版,该做何处理?关于没有按时出版将如何赔付的问题,在合同中被“划”掉了:
2017年8月月底,我向吉林出版集团上交了Yedo and Peking一书译稿,比合同规定时间早四个月,满心欢喜地等待书的出版。
2018年1月,我得知与我对接的吉版员工李某已经离职。李某告诉我,他的工资被吉版克扣,吉版的离职率居高不下。
这番看似无关紧要的对话,也让我开始怀疑,到底能否如期拿到稿费。
02
被不友善地对待
到了2018年2月,吉林出版社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始终没有音讯。我开始尝试用善意的方式与吉版取得联系,接着遇到一件怪事:一位不知情的吉版员工提醒我,是否有加入吉林出版集团任何相关的微信群?我表示没有,但很乐意加群。一小时后,北京吉版的编辑部主任齐琳与我对接,表示没有任何微信群,并许诺会加快出版进度,试图以此稳住我。
2018年5月,我发现所翻译的书籍根本没提上出版议程,继续通过友善的方式询问情况。出版社那边以“已经在排版”、“就快了,您看看是否要配些插图”作为回复。
但在我与其他译者交流过后才发现,吉林出版集团对我们说的话居然一模一样。或许一家出版社可以同时对好几本书进行校对、排版、出版,但这么多书一起被拖延出版,难道也算正常?所以,这番话会不会只是出版社想“安抚”我们的话术?
2018年8月,距离我交稿已有一年之久,我发现书仍未提上出版议程,于是向编辑部主任齐琳询问:“出版社是否有什么困难?”但没想到,迎来了微信被拉黑的结局。
同时,电话一直打不通,应该也已被拉黑。
2018年8月,我在一个仅有200余人的翻译爱好者群中发声,竟然马上就有两位译者呼应:
2018年9月,我发现自己突然被移出A群:
向群主询问后,他们告知我,这是吉林出版集团编辑的要求:
同时,我还发现自己被移出了另一个翻译者爱好者群:
如果被移除的原因,只是因为我在群里坦白自己的遭遇,得到其他译者呼应,想让我闭嘴的“神秘人”是否有点草木皆兵了?如果不是因为吉林出版集团拒绝对话,走投无路的我又何必去咨询前辈们的经验?
03
其他译者所提供的信息
我在A群内,总共找到3位有相似经历的译者。除了我,他们都在翻译圈,诉诸公众维权的风险很大。但其中一位名叫郑植的译者表示,他“伤心透了”,愿意不匿名讲述自己的经历。
郑植在2017年3月与吉林出版集团签订合同,翻译《欧洲人》一书。期间有三个月,是每天花16个小时翻译稿件。
之后,吉林出版集团便一直借故推脱出版进程,并以“此前接的项目未能顺利完成”为由,拒绝支付预付款。
他在没有谈话的情况下就被吉林出版集团的编辑直接拉黑,试图与吉林出版集团交涉,但也被各种“程序”之说敷衍、搪塞。
事后,他在北京吉版门口坐了整整一礼拜,才要回不到三分之一的翻译稿酬。
因为吉林图书拖欠稿费,他不得不四处借钱,才得以维持基本的生活。
与这位译者聊完后,我更担心因为自己一时疏忽,一开始就没有把合同签清楚,后面会招致更多麻烦。在焦虑之余,我开始在网上检索相关信息。没想到情况让我更加担心……
04
案例:《晴子情歌》
即使出版,也不一定能拿到钱
通过网络检索,我发现《晴子情歌》的译者描述的情况和我非常类似——对这位齐琳主任拒付工资且拒接电话的控诉。
根据这个事件来看,可以得到三个信息:
(1)吉林出版集团不仅是在书没出版的情况下拒付译酬,甚至是出版后都拒绝支付译酬;
(2)对于微信/电话询问是直接不理、拒绝沟通的;
(3)与此同时,他们从四年前就开始拖欠稿费了。
05
进一步追索其他案例
更加犹疑的我开始进行时长三个小时的网络检索,意外发现10起控诉吉林出版集团拖欠稿酬的案例:
(1)百度贴吧1例:
(2)豆瓣4例
(3)知乎2例(不包括我在知乎发布的求助文章)
(4)新闻报道4例:
(北猫、盛可以)
顺着盛可以的新闻链接,我发现除了北猫和盛可以,还有曹寇和学者陈子善也曾声讨过吉林出版集团。
陈子善先生说:“读@盛氏可以围脖,得知吉林出版集团蛮横无理,此乃吉林出版界一贯作风也。我1992年在吉林文史出版社(引者注:吉林出版集团子公司)出《回忆梁实秋》一书,竟漏印编者序!2008年该社重印此书,不但未经我同意在体例上作了改动,而且印出至今也未与我联系,好象我已不在人世一样!”
仅花了三个小时就看到这么多案例,很可能这也只是吉林出版集团拖欠稿费的冰山一角。其中,百度、豆瓣与知乎上的例子,或许难免偏激,缺少理性和考证。但是,北猫与盛可以所遭遇不公正待遇的两篇新闻报道,却能反映一二……
06
北猫、盛可以等作者的案例详情
根据网络检索出的新闻发现,早在2011年底,北猫、盛可以、曹寇就已经声讨过吉林出版集团拖欠稿费的事情。
北猫在2012年曾发微博称,于2011年11月交由吉林出版集团出版儿童小说《米小圈上学记》共六本。目前,六本小说只出版五本,第六本遥遥无期。但拖欠四本小说稿费长达一年有余。北猫说:“作者要的并不多,我花费数年心血,熬了无数个夜晚写出来的《米小圈上学记》,只得几万块稿费,还要扣除15%的税,就这吉林出版集团北京吉版图书还拖欠一年。这一行业,很让我心寒。”
盛可以被拖欠稿酬的《可以书》由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(下简称吉林出版集团)出版。据盛可以称,当初合同上签订的稿酬是版税的百分之八,规定在书出版后90天内付清。按照合同的规定,稿酬应当于2011年5月结清。但其间盛可以多次和该书编辑联系,皆被以各种理由搪塞,“我表示要发律师信了,编辑说,发律师信也没用”。也许是被催促的次数多了,2012年春节前,编辑告知盛可以,春节前铁定给。盛可以信了,过完年却发现没到账,也没有任何留言。问之,编辑说账号有误。于是盛可以再报一次账号。一周后,再次问之,答曰,银行太远了,会计正忙,等攒多几部稿费一起去银行转。
《越来越》的作者曹寇也在微博上称:“2011年3月吉林出版集团责任有限公司出版的本人小说集《越来越》,所签合同第十二条明确写明:‘乙方应在上述作品出版后90日内向甲方支付报酬但最长不得超过半年。’事实已超过近一年,迄今不仅稿酬未付,也没有任何解释和答复。”曹寇还表示:“之前跟我联系的责编去年下半年已经离职了,我问过另外一位编辑,他也离职了,所以我不知道问谁,失去了所有联系。如果不是此番盛可以发微博,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我的责编在离职前让我拍身份证照片给她,她转交给接她手的人,说是年终付款,但出版社并没有付。”
07
一些希望
作为一个年轻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,因为合同已经签了,目前除了生气和焦虑自己的作品可能打水漂以外,我没有别的办法。我不是名人更不是大作者,我那点稿费对这样的出版集团也不算什么。只是如今觉得当初抱着学术学习和喜欢翻译的心态草率牵下合同,太天真了。如果善良和天真也是一种错,这件事对于21岁的我来说真是一堂很好的社会课。
另外,坦率地说,我也非常理解出版社的难处,对于出书拖延、效率慢,是完全能接受的。但是现在,出版集团拒绝与我、我朋友郑植,以及其他译者保持联系,这让我们很难接受。再加上,之前好多例子都表明,出了书以后也可能存在拖延付款的情况。基于这些情况,我觉得这家出版社实在太过亏待他们的作者、翻译者了。
我希望,以我搜集到十分有限的线索和自身经历,能够给其他和我一样的翻译爱好者们一些参考。现在翻译者的大环境如此,译者得先交稿,出版后再由出版社付款。对于许多翻译者而言,其实非常被动、弱势,作为译者,我想替更多同行在此诚恳地请求出版社和编辑们,能否尝试改变现状?恳请各位理解翻译一本书的清苦。
同时,我在签合同时造成了疏忽与失误,导致只能被动地等待吉林出版集团的回复。在此我真诚希望,以我经历为例,不要再有另外的译者被伤害,也希望吉版对译者的恶意行径能够停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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